第一九九章：天成

　　２００５年９月３０日，京城，国税分局顶楼会议室。

　　唐曼青一身素蓝色西服正襟危坐，读着一份办公室起草的传达文件，语调抑扬顿挫，在寂静的会议室内，显得格外清亮。

　　「国庆假期之后，十六届五中全会就要召开，所以这个节假日期间，领导班子就不要外出了，抓好值班带班工作，中层部门负责人，如果离开京城的话，要到常务领导那里报备，陈局你负责一下这件事。」唐曼青传达完文件精神，就节日期间值班工作和节后召开全会需要做的各项工作进行了一下部署，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大家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引起注意。

　　「好的，唐局。」年岁比唐曼青大得多的常务副局长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下什么。

　　唐曼青刚上任时，因为年纪轻、资历浅，很是有些反对的声音，但她隐忍不发，布局将近一年之后，才用雷霆手段将两位班子成员调离、降级，又将一个稽查队老队长直接开除，手段狠辣而又干净利落，这让所有人知道，之前那个美丽而又温柔、花瓶一样精致的女子，有着怎样一颗坚忍不拔而又狠辣无情的心。

　　「叮咚！」摩托罗拉Ｖ３手机的短信铃声响起，唐曼青中断讲话，掀开来一看，嘴角绽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那刹那间绽放的美丽光华，让近在咫尺的常务副局长看的一阵恍惚，这样的笑容，是刚才还在提出严肃要求的唐局长身上出现的吗？

　　……「凌主任！」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和漆皮高跟鞋的年轻女子闻言转身，她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衬衫纽扣解开一粒，隐约可见里面白腻的胸脯和一条尺寸惊人的钻石项链，因为抱着教案的缘故，衬衫袖子褪下，露出一块精致的腕表。

　　凌白冰脸上画着淡妆，身上一股好闻的百合香水味道，微笑着站在那里，看着快步朝自己走过来的同事，笑着问道：「李老师，有事儿？」

　　「啊，是这样，我家里有个亲戚，想转学过来咱们学校，想去初二五班，我和严校长说了，他让我直接找您，您看……」

　　李老师是学校里的老资格，早早就定了高级职称，已经不怎么正经上课了，每天就是混日子，晚来早走，重心早就不在工作上了。

　　「李老师，是这样，咱们学校有明文规定，转学生这块，不允许择班，原则上是哪个班级人少进哪个班，如果谁来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班级，那不就乱了套吗？」凌白冰脸上挂着笑，态度客客气气的，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凌主任，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你看亲戚求到我这儿了，您就给我个面子，通融通融，这是我家亲戚的一点儿小心意，请您笑纳！」

　　何老师递过来一个信封，凌白冰扫了一眼，估摸着有一两千块钱，就择班这点事儿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您的面子是面子，我的面子不是面子么？九月份开学课任分工，给您多安排一个班级，您当时怎么跟我说的？」凌白冰乜了一眼李老师递上来的信封，客气说道：「反正我的面子已经没了，您的面子呢，我也不在乎，至于这个，您还是收好，我没权没势的，要是收了这钱，转头您再去教委告我，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李老师也是有火气的，平时在学校里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哼，别以为和校长有一腿就能为所欲为，我……」

　　「你什么你？你能把我怎么的？跟校长有一腿，严宏良他也配？」凌白冰语气凌厉起来，脸上却依旧笑容不改：「李老师您还是好好放你的羊，学校的事情不用你掺合，你也掺合不明白。不服气就回来当我的顶头上司，没那个本事，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李老师气的不行，嘴唇都青了起来，「你……你……」

　　「你什么你！」凌白冰笑吟吟的，浑然看不出生气的样子，「我现在是教务主任，以后还会是教务副校长、校长，你呢，这辈子基本就到这儿了，别跟我打肿脸充胖子，小心被我抓到你的把柄，到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面子！现在，滚！」

　　「嗡嗡嗡！」手机震动声响起，凌白冰从裤子兜里抽出来一部诺基亚最新款的８８００，划开看了眼屏幕，一下子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明媚如春，和刚才的尖酸刻薄完全不一样，饶是李老师自觉已然心如止水，却依然看得呆了，竟似忘了刚才被她针锋相对、差点气出心脏病的事一般。

　　……人民医院肿瘤外科手术室门外。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啊？」「快五个小时了！早上五点多进去的……」

　　病房外，几名家属不敢大声喧哗，窃窃私语着。

　　「应该没问题吧？据说做手术的是国内最厉害的了，喝过洋墨水的，连老外都服气的！」一个老太太小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是，要不然咱们也不至于从上海过来专门找她做手术……」一个中年男子在地上走来走去，焦虑至极。

　　「也不知道……」没等旁边那个稍显年轻的男子说完，手术室的门灯灭了，一个护士探头出来，小声说道：「王东芳病人家属！」

　　「在在在，医生，在！」中年男人第一个冲上前去，老太太和年轻男子也跟了上去。

　　「做好接人的准备。」吩咐一句，护士就要回去，中年男人连忙问道：「医生，我爱人怎么样？」

　　「具体的一会儿你问大夫」，那女护士见惯了生老病死和人情冷暖，脸上淡淡的，终究还有些恻隐之心，进门前到底说了一句「手术挺成功的」。

　　几名病人家属总算是放下心来，没一会儿，手术室门开了，两名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主刀医生走在最后面，白色大褂遮盖着她的身形，看不出具体身材如何，只看得出来她个子很高，此刻戴着口罩，也看不清面容，眉宇间满是疲惫。

　　「黎大夫，黎大夫！」中年男人手术前已经和这位名叫黎妍的医生交流过，住院做准备这几天，这位好看的女医生经常会过来探询爱人的病情和身体状况，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似乎就没见过她有发脾气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始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亲切感觉。

　　「手术很成功，肿瘤黏连部位太多，清理费了些时间，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了，放心吧！」黎妍摘了口罩，今天这台手术关系重大，她特意换了副隐形眼镜，此时习惯性的推镜框却没推到，便自嘲一笑，嘱咐道：「一会儿护士会告诉你注意细节，总的来说就是流食、静卧、慢养，安心多住几天，别急着走，不行带着老人四处转转，就当是来旅游了，嫂子劫后余生，往后可得彼此珍惜。」

　　「一定，一定，谢谢您，黎医生，太谢谢您了！」中年男人眼眶湿润起来，他和妻子伉俪情深，现在妻子捡了条命回来，感激之情怎么说都不过分。

　　「这个你收回去，手术前你给我，我怕你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收了，现在手术很成功，你拿回去，买点水果营养品什么的」，黎妍从兜里掏出一个厚重的信封，塞给中年男人，「你们这些年四处求医，肯定花了不少钱，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就别浪费这个钱在我身上了，心意领了，啊！」

　　「黎医生，我这……」中年男人有心推辞，但信封里面的一万块钱，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良心告诉他不应该接，可是理智又告诉他应该拿回来。

　　如果不是人命关天，没人愿意掏出这么多钱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但眼前的人此刻已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把钱拿回来，自己还是人吗？

　　他这边心里纠结的时候，黎妍已经叫过了自己学生，吩咐道：「小筠，你带着家属去补一下手续，我回去躺会儿。」

　　「好的，黎老师，对了，您有一条短信。」归小筠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黎妍。

　　「哦，我看看。」黎妍打开有些磨损的手机，点开来看了一眼，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仿佛全身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她笑的极开心，仿佛十八岁的青春少女一般原地蹦了起来，随即发现不对，便有些尴尬，却仍是极其喜悦的对自己的学生说道：「我先下班了，回去睡一觉，下午不一定来，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先这样，啊！」黎妍转头过来，拍拍中年男人握着信封的手，口吻不容置疑，将他要说的话全部堵在了嘴里。

　　安排完一切，那个原本如云端天使的女子，一下子变成了凡间的精灵，她雀跃着欢快的穿过走廊，下了楼梯，留下目瞪口呆的归小筠和患者家属，相视无言。

　　……「程总，我们公司致力于建立一个基于同学关系的社交网络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我们能够与自己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乃至校友建立联系……」一名年轻男子慢慢切换着做好的ＰＰＴ，朗声介绍，「我们参照了国外的Ｆａｃｅｓｏｕｓｈｕ５５５。ｃｏｍ，综合了之前的经验和教训，并结合国内具体情况，设计了这个……」

　　程璐居中而坐，她打扮的有些偏成熟化，头发烫成波浪，脸上画着浓郁的妆，身上穿着一件红色西装外套，里面则是白色衬衣，下身穿着一条白色长裤，看着手中的文案，陷入沉思。

　　「李总，你来说说。」直到年轻男子介绍完毕，程璐才转头对身旁的秃头中年男人询问意见。

　　「我感觉这块市场不太大，收益回报不会太可观，风投意义不大。」李总年纪颇长，头发已经凸得快光了，却仍然留了一丝，包出来一个地中海，他有些犹豫的说道：「现在社交这块ＱＱ一家独大，怕是很难被人分走蛋糕。」

　　「刘总，你的意见？」

　　「我倒不太赞同李总的看法，学生群体虽小，但也有其价值」，刘总年纪略小，刚过三十的样子，「我看很难做到像他介绍的这么可观，但仍然有利可图，值得考虑。」

　　「我们不能拘泥于眼前的视角，我们得看向未来，大学生这个群体不大，但经历过大学生时代的人，未来都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翁，他们的眼界，视野，人脉，对新生事物的看法，基本上主导了这个时代的走向。」程璐字斟句酌，话说得很慢，「提供这样的一个联系渠道和方式，对他们很重要，对我们也很重要，我们不必直接从他们身上赚钱，我们可以从为他们服务、在意他们的人身上赚钱。」

　　「你这个项目，我们可以先投资一百万，占股１０％，你觉得怎么样？」程璐最后拍板。

　　「我……我同意！」年轻男子明显有些喜出望外，他收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过来和程璐握了握手，不由得感慨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没想到，还能遇到您这样优秀的人，您刚才那番话说的太深入我心了，对我有很大启发，谢谢您！」说完，男子轻轻鞠躬，竟是行了个大礼。

　　程璐不禁莞尔，笑着让开，没有受他这个大礼，开心说道：「你可比我还大呢，这个礼我不受，咱们在商言商，希望以后大家一起做大做强，与君共勉。」

　　「好，与君共勉！」年轻男子豪迈的挥了挥拳头，这家风投公司是他找到的第三家，前两次碰壁让他有些沮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知音，看对方这么有才华，又如此美丽动人，便有些动心，鼓足勇气问道：「程总，不知……」

　　「咦哈！」一声颇具特色的短信铃声响起，程璐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刘李两位说道：「李总，刘总，今天先到这儿，我临时有事，那个做马铃薯视频的改到明天见吧！」

　　「汪先生，一会儿您和我们同事完善一下合同，我临时有事，先走了，有机会再见啊！」说完，程璐拎上手包，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汪姓青年愣在当地，这位年轻貌美的风投公司老板，刚才看到短信时那瞬间绽放出的明媚和娇艳，让本来就靓丽无俦的她更增了一抹媚色，那份骨子里透出来的美丽风情，让他回味良久，无法自拔。

　　他本来有些尴尬，待到发现另外两位也和自己一样不堪后，才释然一笑。

　　美人儿，美人儿，谁能不爱呢？

　　……李思平走下舷梯，深深呼吸了一口深秋时节京城微凉的空气，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他轻装简随，只带了笔记本电脑，除此之外身无长物，此时斜挎着电脑包下了飞机，上了摆渡大巴。

　　他的身高停在一米八八这个高度再也没变，容颜方正，多了些刚毅和圆润，身材依然保持的极好，运动服下面的肌肉鼓鼓的，肚子上更是还有清晰的六块腹肌，他戴着墨镜和帽子，运动服也是普通的款式，除了身高略显突兀以外，挤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

　　走出国内通道，他就看到了那四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们。

　　继母唐曼青一身湖蓝色烫钻长袖Ｖ领针织包臀裙，腿上穿着黑色丝袜，秀发笔直，如云般披散着，脸上戴着硕大的墨镜，与火焰般的红唇相映成趣，能驾驭得了如此性感的衣服，穿上去一点都不显得俗艳，也只有美艳端庄、风骚入骨的继母能够做到了。

　　凌白冰仪态贤淑，一身素白色西服，浑身洁白如雪，却在两道衣领处，各坠着两条彩色纹路，她的头发微微烫染，刚刚过肩，梳成中分发式，两耳坠着的钻石吊坠熠熠生辉，颈间的蓝宝石项链被白皙的皮肤衬着，发出耀眼的光芒。

　　黎妍身形高挑，明显高出两女不少，她身上穿着一件米色风衣，里面是白色打底衫和牛仔裤，脚上穿着短款高跟皮靴，相比于身旁两女的明媚艳丽，她明显素雅许多，此刻正抬手挽了挽扰动的短发，目不转睛的盯着出口。

　　黎妍旁边，程璐仍是在公司开会时那身装扮，她被公司事务拖住，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只是在来时路上化了化妆，却也一样明媚靓丽，如春日胜火红花一般，肆意绽放。

　　四女并肩而立，唐曼青居中靠左，身边便是凌白冰和黎妍，程璐则挨着黎妍站着，几女不时侧头交谈，一派融融景象。

　　宛如四道不同风格的美景组合在一起，仿佛将整个机场的光芒都吸引过去一般，四女如花朵一般争奇斗艳，引来道道目光，阵阵惊呼。

　　「在那儿呢！那边！背个包，戴着个蓝帽子！」唐曼青最先看到了继子的身影，她也没看清面容，只是凭着记忆深处对继子走路神态的印象判断出来的。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黎妍摘了隐形眼镜，此刻推了推金丝镜框，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

　　「我看见了！」凌白冰跳了起来，冲远处的情郎挥了挥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程璐有些矜持，却也脸色红红的，扬起手来晃了晃，远处那人个子高大，双手插在兜里，嘴角挂着坏坏的笑，除了那个坏家伙，还能是谁？

　　待李思平走近，黎妍率先发难，「臭小子，躲哪儿去了，这么久都没个音信？暑假都敢不回来，你是不是不想再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上车吧！」唐曼青打了打圆场。

　　凌白冰眼眶微红，只是戴着墨镜看不出来，她丝毫不在意大家的目光，当先依偎到情郎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挽着他的胳膊，不舍得分开。

　　「你怎么打扮的跟个特务似的，都看不出来是你了。」程璐并排而行，看了眼凌白冰，笑着打趣李思平，言语中也满是温情。

　　「这就一言难尽了……」李思平笑着摇头，抬手摘了墨镜，笑着打趣道：「倒是你们几个站在一块儿，真是让人不发现都难！」

　　凌白冰一直到要上驾驶位开车才松开李思平手，几人先后上车，驶离了机场。

　　程璐坐在副驾驶位，扣好了安全带，笑着说道：「你这大半年杳无音信，打个电话都神神秘秘的，到底……」

　　「悉悉邃邃」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语，她好奇的回头一看，那两位阿姨辈儿的大姐姐，已经一左一右把李思平挤在中间，此时此刻，情郎的继母正在为他舔舐阳具，她同学的母亲、李思平的干妈则脱掉了上衣露出白腻的奶子，主动送上给他吸吮。

　　「我去，你们这也……这也太黄太直接了！」程璐呼吸一窒，颇有些不适应。

　　「慢慢你习惯了就好了……」凌白冰专心开着车，丝毫不在意后面的活春宫，这也是为什么她刚才那么当仁不让的原因——这一路上，她都只能听着，看不见也摸不着，有的受了。

　　「早说啊！早知道我也坐后面了！」程璐愣怔片刻，旋即释然一笑，「好姐姐，一会儿你找个合适的地方靠边停车，我也要去后面！」

　　「不用停车，从扶手箱爬过去就是了」，凌白冰车子开得极稳，还不忘提醒了一句，「脱光了再过去，不然施展不开……」